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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生之风  山高水长 

文/陈元麟


和张晓寒先生认识较晚,大约在一九八四年底我调入市文联前后。其时,常见到时任文联主席的陈照寰先生和晓寒先生进进出出,忙忙碌碌的样子。后来才知道,他们正在忙着两件大事:一是在创作机场壁画,一是筹备成立厦门画院。一次闲聊时谈起晓寒先生,陈主席赞不绝口,他说,晓寒先生受文联之托,主持厦门国际机场候机楼壁画的总体设计,在组织我市老中青画家创作时,他不采用自己的作品,把机遇让给了其他画家,也没有收取其他报酬;他提议成立厦门画院,并积极协助文联筹建画院,从起草报告、制定章程、借用场所到安排人员、工作计划等方面,都倾注了大量的心血,使画院得以顺利成立。大家拥戴他当院长,他却一再婉辞,极力推荐画家杨夏林先生出任院长,自己只当一般的画师。晓寒先生这种先人后己、淡泊名利的高尚品德,令我肃然起敬,印象殊深。

时隔不久,就传来晓寒先生病的消息。我曾到医院探望过他,刚刚动过手术的晓寒先生很乐观,对未来充满着期许,仍然惦挂着画院,惦挂着美协的换届工作。但我万万想不到,这次见面竟是永别。

原以为和晓寒先生缘浅,但我发现,真正认识他,却是在他走后的日子里。

通过林生、良丰等一些画家朋友,我逐渐了解先生坎坷的身世后,更是萌生景仰之情。先生生于乱世,少小就饱尝生活的艰辛和世态的炎凉。丰富的经历磨练了他的钢铁意志,民族的苦难激发了他的爱国热忱。秉承先贤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精神,先生走上用艺术报效祖国的人生道路。一九五三年,先生在全国政协秘书处任职,当得知杨夏林先生创办厦门鹭潮美术学校缺乏师资,好不容易走出窘困的他毅然放弃优越的工作条件和生活环境,南下执教。当学校生存和发展遇到瓶颈时,他率先提出改变学校的办学方向,暂时搁浅自己最擅长最喜爱的山水画,转而致力于工艺美术教育。每到关键时候,他选择的出发点绝不是自己。作为一位典型的中国文人,他治学与为人永远展示出矜重的风范。

中国画是靠画家的知识涵养和人生体验而成的感悟性的精神文化,是一种主观生命与客观自然融合在一起的人格文化。二十年来,我陆陆续续地拜读了晓寒先生的作品,对他的艺术追求和精神境界更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晓寒先生的画风刚柔相济,虚实相间,潇洒灵动,融极简和极繁于一体。他的作品不仅保有传统山水画的韵味和格调,同时还恰当地反映了现代社会的时代精神。既有南方的钟灵毓秀,又有北方蓄势而发的阳刚之气,这需要一定的写实技巧,又需要很深厚的笔墨功力,在洗尽铅华的平实之中,饱含着对人生深刻的理解和追求。值得一提的是,他的中锋用笔有着自己的特色,不但笔笔入纸,而且留得住,提得起,劲健圆润、力透纸背,是篆籀笔法所形成的金刚杵的感觉。总之,他的作品有一种开朗、舒张的气度,有一种超然、洒脱的境界,没有浮躁,没有俗气,没有媚态,这是先生的性情使然。

当我和张晓寒美术研究会的成员接触后,又对晓寒先生有了更深的认识。厦门张晓寒美术研究会是在晓寒先生逝世十年后成立的。我原以为研究会的成员大抵是先生的朋友和学生。但后来才发现,有些会员(尤其是年轻画家)其实和先生素昧平生,他们都是因仰慕先生精神品格而聚集在一起的。研究会成立十年来,以晓寒先生的精神为旗帜,团结了一批有志于繁荣和发展厦门中国画艺术的同道。在这个集体中,会员们惺惺相惜,声应气求,一起切磋技艺、探讨艺术。每次开展活动,大家都争相参与,争做贡献;每次换届,谁进理事会、谁进主席团,大家都顾全大局,互相谦让。在浮躁、功利心强的当下,这样的社团实属凤毛麟角。透过研究会会员们的瑰意琦行,我们分明看到晓寒先生精神的辉光。

诗人臧克家写道:“有的人活着,他已经死了。有的人死了,他还活着。”晓寒先生显然属于后者。不少人都对晓寒先生的早逝扼腕叹息:假如上苍给先生再多的时间,假如先生不曾移居偏远的东南一隅,那么,先生的事业必定会取得更大成功的。我则以为,先生一生虽然短暂,但很充实,很成功。作为福建省

工艺美术学校奠基人之一,他是福建现代

工艺美术教育的倡导者和践行者,他用毕生的心血为保护、继承和发展福建民间工艺,做出卓越的贡献;作为厦门市美术家协会和厦门书画院的创始人之一,他是厦门现代中国画艺术的领航者,他用自己的人品和艺品,影响着无数的美术工作者的现在以及未来。

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。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。

二○○八年四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