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壑树声忆晓寒
文/余纲
我和张晓寒先生的交往,开始于七十年代文革后期。那时我在厦门大学中文系任教,同系的周祖 先生多次跟我谈起张先生,并转达了张先生对我的篆刻艺术的赏识之意,使我很感动。终于有一天,周先生带我到鼓浪屿张先生府上拜访。那天我印象最深的是张先生让我欣赏了他的新作《屈子行吟图》。图中的屈原“行吟泽畔,颜色憔悴,形容枯槁”,联系到我过去听说的张先生在文革中备受磨难而坚贞不屈的情况,我觉得这幅画多少是张先生精神面貌的自我写照。
我和张先生结识之后,平时极少晤面,大概是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吧。后来有几次在市文联举办的一些活动场合,我聆听了先生的发言,他那热情洋溢的讲话,深深感染了听众。我惊异于文革中的种种折磨,并没有消泯他的热忱,真是具有屈原那种“九死未悔”的精神。
到了一九八一年,厦门大学六十周年校庆前,张先生受厦大委托绘制一幅长达九米的厦大全景图。他带领两位得意门生林生和卢乾到厦大来从事此图的创作。在这一巨制接近完成时,他特地请我为他们三位作者各刻一方适合于画面的巨印,另外再刻一方高达十四厘米的特大的押角章。也许是艺术上的缘分,也许是张先生的相知激发了我创作的情绪,这四枚印章都刻得很顺手。到了画卷完成题款已毕,最后用印的时候,张先生特地要我亲自钤盖,他说这样才能取得完美的效果。可见先生对艺术的严格要求和对同道的尊重,使我又一次深为感动。
张晓寒 杜甫诗意图 1981年
我极赞赏先生那意境深远、格调高雅的山水。彼此熟悉之后,我就直接向他求画。他特地从自己满意的作品中挑选了一幅题上“万壑树声满,千崖秋气高”的杜甫诗意山水赠我,上面钤盖了我为他刻的一方名章。他还向我说明:“有的画得比较艳丽,对你不适合。”的确,这幅画我特别喜爱。
我虽爱好书画,但并无收藏的习惯,故绝少向人求画。这一幅画是先生赠我的唯一作品,也是我收藏的唯一的名家山水,但我感到很满足。前人有言:“人生得一知己足矣”,我和先生可谓知交,我觉得我们的友谊,似乎凝聚在这幅画上。如此铭心绝品,也可谓“得一足矣”。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七年了,我再次展读先生遗墨,他的音容宛在,他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,我们的友谊和这幅画一样永恒。